52做决定

    浪潮看似扑着市长詹万麟而去，但闻邵锦知道，韩彬很敏锐。

    亲手套住的狼，如今准备鸟尽弓藏，必有一番挣扎，在他，也在她。

    那日霍旻来，将调查情报摊在她眼前，除了万博科技、太上教共组的庞大敛财洗钱系统，连军火走私这一块，韩彬也从未放手。

    其实有预感，但也许刻意不去看。

    他总说，「听你的。」

    她也早知道他是韩彬，从来有自己的忖度，若他真是那种听命行事之人，身上绝不能有那种野性，她选中他，不正是因为那股野性？

    他要做高滨地下之王吗？

    然后明年再次跟她求婚？他以为这样就够格站在她身边了？

    这是她与霍旻的密谋，除掉韩彬，靠的不会是司法的能量因此她不会找荣宇天，原想着令自己下定决心，拿出父亲闻尹东留给她的证据，铁证，何氏父子皆亡，能钉死的只有一人，韩彬。

    但最终，她握在手心中始终没递出去。

    时机过了，如今她再抓不住任何人，身边只剩霍旻，若霍旻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清楚当时杀死霍崎与林广南的凶手就是韩彬，必不会谅解她。

    即使当年的韩彬不过是社团打手，听命行事，但于家属来说，罪与罪，都是罪。

    霍旻不会懂，不懂这种矛盾，从小到大她从未养过什么，第一次养，真的舍不得。

    如此折腾，她不免有些心事重重，Lisa康复，重回她身边，与Maggie一起协助她，每每见到Lisa的脸，也多少有些愧。

    「主席，不如今晚的宴会就推了？」Lisa看她脸色不大好。

    即便近来有风雨，但与大马彰连市缔结姐妹市的宴会依然如期举行，詹万霖还想着垂死挣扎，这毕竟是高滨的脸面，即便支持詹万麟的贵人们多少开始疏离，被那神棍紫衫龙王搞得灰头土脸，但今夜这场戏还是得做。

    闻邵锦摇摇头，表示无事，近来总时睡时醒，稍有点累而已。

    不想临出门，荣宇天打电话来，说接她去宴会，车上有事谈。

    上了车，他只问她是不是睡得不好？看上去有些疲惫，语调仍是那么温和，「Wendy，你心里有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担。」

    「你今天找我聊什么？」闻邵锦直问。

    荣宇天叹口气，整理了自己越界的过度关心，「我私下追查何云森、何英淞的海外帐户，因为太多，有些并不确定是否相关联，但有一个慈善基金会近来有异动。」调查手段不正规，无法当证据，但荣氏的能量要追查金流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慈善基金会？

    「可能跟你日升航运的股权有关。」

    闻邵锦一惊，何云森到底将那份侵占的股权藏在哪里，这件事她总查不到线索，竟然藏在慈善基金会手上？  「什么样的异动？」

    「慈善基金会最大股东似乎有变化，换成另一家资产信托公司，层层保护，无法知道主理人是谁，但有另一个名称类似的资产管理公司，同样注册在开曼群岛，里头有个代表叫唐纳德．Ｌ，可能是马来西亚籍。」

    Ｌ，李？

    唐纳德．李？

    这名字她记得，前阵子新加坡方夫人的宴会中见过，正是彰连市该州荣誉表彰的的拿督。

    他怎会与何氏父子有所交集？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一直以来并没有听过何云森与大马贵族有往来，难道，上述皆不成立，只是臆测。

    她沉吟，没有答案，手机突然一震，震醒她的思索，一条讯息，韩彬。

    讯息尚未点开，手心却微微发颤，无以名状的颤栗感，她陡然拔起一片潮湿冷汗，寒毛乍竖，好像身体忽地连上了高灵，有了预感能力，这是怎么了？

    讯息是一段影片，刚看开头，一下浑身冰颤颤。

    游艇上，那一夜罪恶燃烧，孽火照亮夜空，一条人影慌乱呼救嚎叫咒骂，而她几乎没有犹豫按下开关，钩爪松却，那人应声坠落海中，泯恩仇。

    她杀夫的过程，干脆利落，毫无留恋。

    「下车，现在。」

    韩彬的讯息只这四个字。

    她是怎么下的车？在荣宇天疑惑诧异的神色中，坚持他立即将车靠边停驶，口中随意编造借口说两人一起出席宴会终究不妥，她让司机过来接。

    他原说陪她等，但她是如何冷着脸让他走的？太慌了。

    路旁一整排樱花树，樱雨似雪，脑子仍僵木，但忽地有些想笑，是很可笑，因此韩彬的车停在她面前时，她唇边是笑着的。

    开车的是阿邦，阿晋下车替她开车门。

    上车后，韩彬握住她的手，她甩开，恶狼果然是要咬人的，他似乎没什么不快，精致西服，也准备去那场宴会，毕竟他是副市长，姿容英挺，非常帅。

    车却没有直接去往宴会，反向往城市边陲而去，最后在一个十字路口边停下，地点稍稍荒僻，她不懂他停在这想谈什么，既然他筹划这夜的行程，不如让他先开口。

    他扯扯唇角，揣测她心中对自己有多少杀念，真是麻烦的女人，「重案组洪庆组长，正准备接收那段影片，就在前面路口的便利店，他会去取一个包裹，到时候你前夫的下落也就真相大白，相信荣检察官会很高兴破案。」

    闻邵锦浑身颤抖，不知是惊还是怒。

    若她没露了鸟尽弓藏的念头，他是否不会反叛？但反叛也是正常的，好像又惊又怒，内心有一个部分却始终平静，他这人，竟是其实远没有自己狠，他真温柔，还肯手下留情，还想谈判。

    「你想怎么样？」

    「你可以做决定，只要你不想他拿到证据，他就不会拿到，你有叁分钟考虑。」

    她见过洪庆，那似乎真是他的身形，远远的，一件黑色夹克，澎乱的头发，他过马路进入便利店，明亮店内，年轻工读生将一个包裹递给他。

    他似乎迫不及待地拆了。

    拆箱后，便可毁掉此生她所拥有的一切。

    「不......不要，」她败下阵来，起码当前这一局，她别无选择，「韩彬，拿回来......」

    他笑了，将她颤抖的身子揽进怀里，「没事，拿回来就拿回来，只是小事。」

    洪庆见里头似乎是个随身硬碟，端详一下，有些疑惑，放进口袋中向外走，度过同样的马路时，一辆货车高速驶过，他飞了很远，足足越过整个十字路口才落地，因为有段距离，没听清人体坠地的声响，但能见他弹跳着滚了好几圈，最后躺在路边一动不动，像扫街时漏掉没清走的垃圾。

    货车没停，路口没有监控，他拿到的硬碟里面也没有证据，空的，空空如也，生命轻盈蒸发。

    闻邵锦惊的叫出声，也许因为太惊讶甚至都没感觉到自己的尖叫其实压抑而微弱，她呆着，这么被他搂着，浑身冰凉，魂魄飘荡，然后忍不住，猛地推开他，冲下车在路边干呕起来。